乡镇文化“官”董兆银-小康弓子片多少钱

文|王存良

这是最近的事。下午三点钟,董兆银给在县城里住的同学挨个打电话:“晚上我们要在县艺术中心演戏,你七点半到,看看吧。一辈子也没穿过皇帝衣服,这回你哥哥也穿上龙袍了,领导派车去德州刚买的,花了800多元呢,领导这回又支持我了呀!”“领导专门配给的?”“是啊是啊,我要再不好好干别说对不起领导了,还对得起谁呀!”

晚上,有早到的同学见到了参加演出的另一位同学,说起了领导为他买戏服的事,那位同学说,“哪里啊!是他自己用退休金买的。三分钟的唱段,下这么大本钱,换了别人,谁舍的!”

董兆银1953年农历二月初七出生,他64岁了,可一听说哪里有文化事儿,他就像块胶泥一样贴上去,粘得死死的,不管别人烦不烦。从他身上,可以看到中国农村文化事业的一斑,可以看到农村基层文化事业者们兢兢业业、艰苦前行的踪迹。

农村文化痴迷者

董兆银应该是全国最早一批的乡镇文化站长之一了。从1975年10月上任到现在,他在乡镇文化岗位上干了整整四十年。

当年招聘基层文化站长的面试考场上,主考官问,想当文化站长吗?想当。这可是个苦差事,还是农民身份,在家吃工分,还得吃不少苦。俺就是苦孩子出身,不怕。那你会什么?唱歌。那你唱一支听听?行。你还会什么吗?会唱戏。那你唱一段听听?俺京剧、吕剧、河北梆子都唱一段吧。老师,俺还会拉二胡。噢?还是多才多艺呢!那就拉一段?在这次考试中,董兆银以他宽泛的知识和艺术出尽了风头。县文化局长李金明、文化馆长李子谦不断相互交换首肯的眼神,当场拍板,选定了他。

自此,基层文化与他结缘。像大多数基层文化站长一样,他把自己完全彻底交给了文化事业,执迷而不悔,锲而不舍。

那年他刚刚上任,一心想干出成绩让人们刮目相看的他像后来一样,把心思完全放在了排练文艺节目参加县文艺汇演,指导各村排演文艺节目组织公社汇演上,他都没给自己放春节假,以至于腊月二十七他还在胡庄村和演员们一起研讨节目,一遍又一遍地教动作纠正唱腔,直到深夜。他最不该没记住的是,这一天是父母早就为他定下的举行婚礼日,新娘在洞房里撅嘴生气,父亲抖着胡子跺着脚派人寻找他回来圆房……

张华镇不大,只有46个行政村,2.3万人口。这块小小的土地是他的一方领地——哪里有文化的讯息他就会出现在哪里,一定要摆弄出个样儿来让乡里乡亲开开眼;哪里有文化人才他就会黏糊在那里,想尽千方百计挖掘出人家的文化潜质,塑造出一个全新的形象,推荐出去。贺沟联中的初中学生韩方平、苏慧爱写诗,他每月都往返三十多里路到学校,找到老师组织他们的诗稿,报送县文化馆,刊登在《平原文艺》上。那时,大多数人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或者买不上,每晚外出宣传演出,都是男队员们抬着汽灯,扛着乐器,照顾着女队员,步行几里十几里几十里路赶到村里,马不停蹄搭建舞台,演出结束还要赶回镇驻地或者回家。特别是遇到恶劣天气,雨雪交加,道路泥泞,那份罪就真够受的了。

组织农村宣传队,当然就不像部队那么严格。要上场了才发现,主演因为相亲、忙活落、还有家里的突发事件而没有到场。救场如救火,那就自己顶上呗。多年的文化积累、工作磨练,他成了文化方面的多面手,琴棋书画、吹拉弹唱虽然都不精通,但他都能来两下子,能编善演,所以在农村来说,他属于高精尖的文化人才了。一上了舞台,他就像换了一个人,演嘛像嘛。每到春节前后,他就像个疯子,各村去转,看完节目进行指导,半夜了才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上回家。

直到1980年,分管财贸的张同泰书记批给一辆泰山牌自行车,他东挪西借凑了130元钱买回来,才结束了步行的生活。

但是,他一直是出力不讨好的一类人,他干的是“双面胶”的活,受的是夹板子气。在上级业务部门那里,他不务“正业”:那时没有手机,打电话到办公室,找不到他;派车拉人去找他,找到东找到西找不到他,好不容易在他包村的困难户承包地里找到他,他正泥里水里和青年团员们一起,为农户耕种土地;或者雨后的他正和村干部一起,为房屋损坏的农户休整屋顶……基本没见过他干“文化事儿”。

在好多乡镇领导眼里,他也是不务“正业”:作为乡镇干部,他就应该扎扎实实干好镇上的工作,目不旁骛,可他,手里干着乡镇的,包村、管片,催收催种催缴集资提留车船税黄水费、计生突击活动、指导换届选举等等,心里想着的还有编写节目、物色演员、镇村图书馆、秧歌队、广场舞,没完没了。甚至说,干着包村、管理工作片的活,他都结合本职业务,把村里片里的文化事也弄得热火朝天。

到底什么是正业?什么是业余?董兆银至今也没弄明白。他觉得,只要是工作,就要不遗余力干好,哪怕亏了自己,工作上也不能抛下一点遗憾。

他就像一块家乡的胶泥,在工作实际的揉搓下,越来越活泛,越来越筋道,四面见锯,八面玲珑,领导安排的项项工作他都干得风生水起,在各类工作的夹缝中游刃有余,并且独出心裁,乡镇安排的工作和本职业务结合得天衣无缝,时常让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们眼前一亮,甚至各自把他的某项工作树为工作典型。

1985年是大收获的一年,董兆银的事业如日中天。这一年,他第三次参加了团代会,继续在公社团委任宣传委员,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接着,喜讯传来,中央下达了文件,要通过文化考试和考核,在全国文化站长中录用文化干部。当时他正在大陈村指导排练节目,这事占工夫,白天黑夜不得闲,没来得及复习,只抽出了一天时间去德州参加考试,录取分数线200分,他却拿到了252分的全县第一好成绩(比全市最高的270分仅差18分),他毫无悬念、理所当然地被录用了。全县录用了9人。由于有了这个跳板,被录用的9人中有5人先后离开了文化部门从政,大都在乡镇党委委员、副镇长、人大主任、科局副局长的位子上悠哉悠哉了后半生;还有一位有识之士辞职下海挣了大钱,成为当地土豪级人物。董兆银却毫不动心,他觉得,既然国家招聘我们为文化干部,我们就应该不为金钱权力所动,老老实实地在基层文化事业上奉献出光和热。

1995年,党委书记个别谈话,意欲让他担任镇里的信访主任。基层信访工作事关社会稳定大局,是个不可小觑的差事,但是他所在的张华镇,群众工作基础扎实,是全市闻名的“信访工作三无乡镇”,让他来担任信访主任,由股级干部提升为副科级干部,各种待遇相应高了一截,领导这是照顾他的意思。然而董兆银却不领情,他婉言谢绝道:“非常感谢您的好意,领导的心意我领了。可我在文化岗位上干了多半辈子,我热爱这项工作,和我密不可分,我已经离不开这项工作了,请收回成命,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吧。”后来听说这件事的亲朋好友,都骂他是扶不起来的地瓜秧子,癞狗扶不上墙,他听了只是一笑了之,不置可否。

他就是这样一个人,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,一心放在文化事业上。2005年9月21日,他应邀到邻近乡镇指导排练文艺节目,晚间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,右腿骨断为三截。因为是车祸,医药费不予报销,他只好去了德州一家私人诊所,做了两次手术,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。同事们组织了十几人去看他,听到同事说话的声音他很兴奋,大声招呼着:“我在总统套房里呢,你们快进来!”那所谓的总统套房,原来是低矮的南房的一个套间,里里外外人满为患,人杂物凌乱,使人喘不过气来,但他依然保持乐观的态度,洒脱地对待生活。

顽强的他在家里床上还想着工作,细致谋划,他把领导刚刚确定的他的助手喊来家里,一样一样交代工作事项,包括找谁,怎样说服那人接受任务,等等,一一交代清楚。在那段日子里,人们都惋惜地以为兆银再也站不起来了。可到夏季的一个晚上,县文化局组织的送夏凉到村镇百场演出活动来到张华镇。台下的观众都在遗憾不能听到兆银那充满感情的高亢之音了,因为不仅仅是他的腿折了,前不久他父亲也刚刚去世。但是,人们突然看到,有一个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舞台,嗨!那不是兆银吗?是的,兆银满怀深情演唱了一首《父亲》,感谢关心他的领导同事,感谢关注他的群众,怀念养育培养他成长的的父亲……台下掌声雷动,经久不息。

董兆银担任文化站长以来,总共经历了十二任党委书记。他们大都认识到乡村文化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个重要部分,比较支持镇村开展文化活动。但在某些领导眼里,这都是些小孩过家家一样地唱唱跳跳、舞舞闹闹,牵涉精力、耽误时间、浪费感情,一阵风刮过去,根本起不到什么好作用。

事实胜于雄辩。离镇驻地最远的范庙村新任支书王怀胜,为了改变村里的混乱局面和落后面貌,想法和村民打成一片,就参与到打牌搓麻将玩赌博中,结果被公安派出所抓了现行,丢人现眼还罚款,一时觉得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来,工作陷入被动局面。兆银听说了,赶去约王怀胜到邻村看扭秧歌,学秧歌,回村就买了锣鼓家什,一个带俩俩带仨,全村人都参与到了扭秧歌的行列中,甚至一听到锣鼓声,做饭的熄火,吃饭的丢下碗筷,纷纷跑向大街,随着锣鼓点跳起来扭起来。村里有什么事,停下锣鼓说道说道就行,比召集群众会人还全。群众向心力的问题解决了,村里的工作好干了,这就是文化的魅力呀!王怀胜佩服得五体投地,加大投资,买了狮子、布驴、旱船等服装道具,逢年过节去镇上县里演出,展示本村的成果。由此带动起了全镇22个村都建起了秧歌队,有的村甚至建了两个三个秧歌队。元宵节这天,镇驻地纵横六里路的长街人山人海,挤得水泄不通,甚至有人爬上临街商铺二三层楼在窗户里观看,还有人站在了汽车顶棚上翘脚欣赏……看着各个队有条不紊的演出,镇长也对董兆银的管理才能不住点头称赞叫好。

谁说文化不是生产力?大陈村一直是董兆银的工作点,是全镇数得着的文化村。在村里无论老少随便指个人,就能担当起小戏、文艺节目的演出任务,锣鼓胡琴伴奏那叫一个呱呱叫,不亚于专业团队文武场,十里八乡比不上。每逢去县汇演,无论是计生文艺宣传,还是政法专场演出,只要是从乡镇出节目,镇干部大都来找大陈村支部,只要支书点了头,那就情好吧,准能捧回奖杯来。在文化的潜移默化中,这个村的村民大都知书达理,明辨是非,道德素质高,淳朴善良,并且头脑聪明,思想敏捷,接受新事物快,经济发展稳定上升,因此一直是镇上各项工作的先进村,2003年成为县里的小康示范村。

每每想到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,取得了哪怕一点点小的成果,他都会感到十分欣慰。

刚刚担任文化站长的时候,每月只有15元的生活补助。而这15元,按照规定还是要有两个用途,其中的8元交生产队集体用于买当月工分(记出满勤的工分,即相当于当月30天都出工干活),以便麦秋两季参与生产队分口粮;另外7元才属于本人,可以自由支配。从开始上任到1985年参加考试被招聘为国家文化干部,10年间一直是这个待遇。

然而董兆银很知足,比起每年几次出河工冰天雪地里泥里水里扑腾,起五更睡半夜,自己已经相当于过上了天堂的日子。他说是党给了咱这么好的工作条件,还给薪水报酬,这钱就不应该是咱的。他请赵文祥、李宪魁等老师到他家里喝酒吃饭,联络感情,向他们邀稿、请他们编写文艺节目迎接县汇演;他自掏腰包邀请艺校学生及家长到饭店吃饭,因为镇庆祝建党七十周年演出,请他们献演南国风味的舞蹈《珍珠巷风情》……

1985年,他领上了正式工资。1996年9月25号,被聘为馆员(中级职称),工资更高了。但是,他的工资无论是多是少,从来没有交给家里,都是用在工作上。有时钱不够了,还从家里拿钱来贴补。有一天是张华集日,有人看到他的妻子风风火火去文化站找兆银,问之,说家里雇了人干活,想买菜都没钱,钱都让兆银拿走了,家里一分钱都没留。还有一次,妻子把刚卖棉花的300多元钱交给他,让他顺便到镇驻地的农用物资超市去把化肥欠账还上,可没想到几天后超市又派人来催债。妻子很生气,赶到镇上找他理论,才知道他还了带领演员去县城、其他乡镇演出的租车费。她无可奈何,因为她早知道,她所爱的人早已和乡镇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,他全身心地扑在了发展农村文化上,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,除了是个孝顺的儿子外,他是个不够资格的新郎,不合格的丈夫,不及格的父亲,所以,跟了他就注定要吃一辈子苦头受一辈子累,“那是俺自找的!谁让俺贪恋他的才华贪恋他的潇洒贪恋他的风度了呢,嗨!随他怎么样,俺一辈子无怨无悔,都便宜他了,谁让俺命苦呢!”现在去采访,兆银妻子仍然如是说。

结婚十五年,兆银一家五口住在三间窄憋的小黑屋里,那是父母分给他的。改革开放以后,土地承包到了农户,农民耕种有了自主权,生产积极性调动起来了,兆银妻子累死累活拼了将近十年,终于在1991年,晚于农村大多数人家七八年建起了前出一厦的五间砖瓦房。这年八月十六搬进了向往已久的新房里,恨铁不成钢的同事、亲朋好友都来祝贺,大家都真心诚意地祝贺兆银家新生活的开始,期待他家的日子有一个良好的开端。

然而至今二十五年了,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照常还是不放在心上,他家的日子还是没有一点起色。房子旧了,粉刷墙壁后给大儿子娶了媳妇。由于年轻人都想过独立生活,不愿公婆和自己在一个院里,就免不了吵吵闹闹。但是离开这个院子,还能去哪里呢?吵就吵闹就闹吧,慢慢往前捱。

2005年兆银发生车祸后,有同事去看他。午饭时间了,妻子给他端上来的是三个大馒头和一碗亮白的炒白菜心,里面有点肉星儿。过一会,觉得好奇的同事借故走进厨房,看到兆银妻子和儿媳吃的是清水煮白菜帮、玉米面窝头,说是兆银骨折花了不少钱,借了一些债,还需要多补充营养,她们能吃饱就行。

儿媳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的煎熬,几年后离婚。至今大儿子孤身一人,在天津打工。

小儿子大学毕业几年,工作在城市烟台。都28岁了,自找对象定了婚。要结婚了,需要有个安乐窝。儿子通过公积金、贷款尽了全力,首付还差20万元。但是兆银拿不出。儿子急了,质问他:“老爸呀老爸,我哥都这样了,您还不醒醒?你真的能狠下心来,一分钱不帮我,让我再打光棍?您还像个爹吗!”

他也不是一点私心也没有。要退休离开镇机关了,他带走了三十年前站上买的一套鼓板、京胡二胡、还有松香、弦、马尾弓子等,最值钱的应该是那把笙,当初买的时候花了四十多元呢。可现在,谁拿这些乐器当好的?继任者不要这些破玩意,他又舍不得丢弃,只好带回家来。追究起来,这不能不算是“贪污”行为。但是这些东西放在家里没人用,时间一长就坏了。他跑到德州走街串巷,终于找到一位会修民间乐器的老者,花上百元钱重新蒙了蛇皮,把这些焕然一新的乐器放进了戏剧工作室里,供大家使用。

董兆银觉得,他并不是一贫如洗,他有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,那就是各级为他颁发的荣誉证书、奖杯、奖品,盛了满满一箱子,他时常拿出来自我欣赏。有时有客人来了,啦起来说到高兴处,他也要显摆显摆那些红色封面的证书,镀金镀银的奖杯,五花八门的奖品,激动时满脸放光,说一声“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混。”而这时往往老婆在旁边讥讽道:“你这些顶吃顶喝还是顶什么用?除了你还有谁稀罕!”几句话如一瓢冷水兜头浇来,兆银只好尴尬地笑笑,自我解嘲地说:“你看你看,别人有的我没有,我有的别人还没有呢。”

有一段时间,似乎是心之愧疚泛滥起来,他时常哼着的一支歌曲是《妻子辛苦了》。终于有一天,他感情充盈地对着妻子唱起来:“妻子啊妻子你挺辛苦,你苦尽在心里哭,精打细算为了家,常把家缝补。妻子你挺辛苦,有点那安慰就满足;妻子你挺辛苦,丈夫心里最有数……”听得妻子热泪盈眶,心里长久的憋屈一下子化开了,觉得这辈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,总算得到了丈夫的一番真情表白,值了。

薪火相传夕阳红

2005年,按照上级有关规定,他从文化站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,协助新任站长搞好本镇文化工作,他仍像在职一样,不遗余力,千方百计干好工作。

2013年3月,他满60岁,从工作岗位上彻底退了下来。那时人们都说,别人退休都好说,这董兆银要是长期憋在家里,他怎么能受得了?可是不憋在家里,他又能干啥?

董兆银是个有用的人,像这样有艺术细胞的全面手少见。这不,乡间的鼓乐班子得讯找来了,许之以优厚的待遇,每出场乐乐呵呵一天,最少可拿五十元,赏钱多的时候可挣二三百,吃着的拿着的,应有尽有;城里的婚庆公司闻讯找来了,高薪聘请他前去助阵,因为他吹拉弹唱样样拾得起,能独当一面,还能搞策划、做主持,这样的人才少见,能给装门面增成色,多拉客户提高价码,要多钱的报酬也划算。

但是这些,他都一一斩钉截铁,婉言谢绝。他说,我退休了,可还有养老金,是政府给的。拿着国家的俸禄,我就要为社会服务,干好我的老本行。

退休第一年,在文艺方面特别敏感的他得到了鲁网要办春晚的消息,他到处游说,找人去参加。从中优中选优,最后去了8个人参加海选。经过网上海选、专家评点,现场投票等环节,8个人过五关斩六将都晋级入选,参加了春晚演出,韩方升的反串满座叫好。贺兴宝的京胡独奏京剧曲牌《夜深沉》获得省一等奖、全国金奖。侯庄民间艺人于海敏,才30多岁,吹奏的《百鸟朝凤》《打枣》那叫一个绝!为了这场演出,民间歌手焦效忠,院中侄子结婚都没在家。因为乡镇组织参加人最多,入选人最多,工作在全市做得最好,兆银被春晚组委会聘请为导演兼评委。

特别是他带去的邹娟,通过这一场历练崭露头角,由一位腼腆羞于见人的农村小媳妇,成为哪里有演出聘请她都踊跃去参加,即是一位优秀的主持人,又能一展歌喉唱响冀鲁大地的歌手,辗转于大型婚礼与演出之中分身乏术,成为当地一位响当当的出头露面的人物。

高兴之中隐藏着的,也有打了牙往自己肚里咽的事。去德州往返七次,坐公交、打的,都是他掏钱。和以前一样,攥了一把车票,背地里他不好意思去领导那里报账,还要骗大家说能让领导签字报销,让大家都认为,别看退休了,他在领导那里说话还是算数的,借此笼络大家,有领导的支持,我们干不好回来怎么向领导交代,借此为大家鼓劲加油,都以最好的成绩汇报观众,回报家乡。

虽然没有了职务,但是他还有威望。摆脱了行政事务的束缚,董兆银如鱼得水,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。初战告捷之后,他将视角回到了本乡本土,力争把本镇的文化演绎得风生水起,风起云涌。

为了支持他的工作,镇党委政府在镇驻地繁华地带的街面上,为他和他的票友们租下了一个店铺,以便他们有落脚之地。每逢一六大集,他都吆喝他的戏友们来到这里,甩开膀子拉胡琴,唱念做打一番,大多数时间是排练文艺节目,准备下村演出,常常吸引得赶大集的人们不由得驻足观望,侧耳聆听。

每周一三五,他还要骑上他的电动车跑四十多里路,风雨无阻,到县里的文化艺术中心,去参加戏剧排演和培训,有时还要敲敲边鼓,当当导演。

2014年,他和几位业余演员经过千锤百炼排演的小吕剧《喜事》,演到了县艺术中心,做为全县百日消夏文化活动其中的一场,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。从此,每年的县消夏文化活动都少不了他的身影。

从2012年开始,他就注意到,在张华商业街活跃着一支广场舞队,是由店铺老板夏宝珍自发组织起来的。然而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从集镇到村庄,广场舞队越来越多。欣喜之余,他积极建议镇党委政府,并邀请县文化局、文化馆、县中学的专业人士前来做评委,于2015年8月21日晚组织了全镇广场舞大奖赛。参加大赛的有14支队伍,颁发了一二三等奖。谁都想不到的是,推荐一等奖两个队去县参赛,却有三个队获奖,胡庄臣珍队获一等奖,张华宝珍队获二等奖,代替外乡镇去参赛的梨园燕青队获得了三等奖。

去年以来,他牵头组织了恩兆民间艺术团,置办了舞台车,协调演员、乐队,以吕剧小戏曲为主,还排演其他类型的文艺节目,去村里义务演出,为了不给村里添麻烦,到哪个演员村子或附近演出,就去那个演员家里吃饭,不扰村,又为民,贴近百姓生活,宣传了党的方针政策,深受群众欢迎。

小儿子终于有了小宝宝,要把董兆银夫妇接去烟台享受天伦之乐。开始,兆银牵挂着家乡的文化事业,还要“撸起袖子加油干”,他说,我还没到干不动的时候,就得为咱家乡的精神文明建设卖把子力气。妻子赌气一个人去了。

微信视频里,小孙女手舞足蹈地在招呼爷爷,董兆银再也经受不住家庭情趣的诱惑,只得动身去了烟台。含饴弄孙之余,钢筋水泥铸成的安乐窝还是束缚不住董兆银那颗躁动不安的心。他在极短的时间内,联系参加了三个老年业余文艺团体,排练、演出,业务指导,不亦乐乎,他把在张华总结出的经验毫无保留地贡献给了烟台的文艺事业。仅是七一期间,他就连续参加了10场演出。

家里打电话了,如同一道道催促班师还朝的金牌。烟台的艺友告诉他: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何况你早已退休不在编了,可以我行我素,为所欲为了。董兆银嘴上虚与周旋,暗地里买了车票,瞅准机会坐车回家,力争两边的演出一场也不耽误。

董兆银成了一个两栖人物,往返奔波在平烟铁路线上。虽然退休了,他的文化工作日程仍然排得满满的。

他就像一块家乡的胶泥,融合在了家乡文化的黑土地里,怎么分也分不开。

王存良,山东省平原县人。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,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,山东闪小说分会理事,《当代闪小说》《闪小说》《吴地文化闪小说》责任校对。作品在《知音》《检察日报》《中国税务报》《山东老年》《大众日报》《农村大众》《德州日报》《长河晨刊》《闪小说》《吴地文化闪小说》等刊发,有作品入选年选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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