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“房子”,无论过去还是现在,都是老百姓的“头等大事”。回顾往昔,先祖们在“住”与“筑”上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,无论是唐代的“自雨亭”和凉殿、宋代的西园相聚,还是明代的“听松涛鸟韵”园林……当我们读到历代文人学士所写的有关建筑之文,不禁对古代建筑之美心驰神往。
文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黄岚
唐代:《池上篇》《竹里馆》 亲近自然,以天地为屋宇
“十亩之宅,五亩之园。有水一池,有竹千竿。”在中国古典园林的发展过程中,唐代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时期,而古人的居住理想,白居易在《池上篇》有过描绘——需得有宅有园,有池有竹。从白居易的笔下的描述中,不但能看到中式的栖居美学,通过“宅院一体”的居游观,也能体会到唐朝人对待自然的态度。
据历史记载,白居易一生旅寄多方,曾有过三次买房经历,从农村庭院、京城宅邸一直搬到了洛阳别墅,毕生愿望是求得一处良宅。这位唐代才子对于鉴赏园林很感兴趣。白居易笔下的园林,开阔的水面成为整个园林景观的主体,在这个水面上漂浮着三座小岛,这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格局,正如传统“一池三山”的园林模式。
一切并非纸上谈兵,白居易放下纸笔卷起衣袖,按照自己熟悉的诗论或画论,来建造心目中的建筑与园林。他一生曾建造过四个园,其中较为出名的江西“庐山草堂”,是他在山水名胜中寻求出尘隐匿之地。“勿谓土狭,勿谓地偏。足以容膝,足以息肩。”陋室之趣在于亲近自然,哪怕地方小一点,地点偏一点。这种想法与诗人王维十分相似,王维曾在辋川山谷盖起了一座别墅,是精心修建的居所,亦是园林。园中散布二十景,王维即景赋诗写下《竹里馆》: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。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。
盛唐的璀璨繁华之下,一座园林、一方宅院,看繁花在风里、在暮色里、在月光里摇曳,风雨和美景都可以被切身感受。
宋代:《饮湖上初晴后雨》《沧浪亭记》 园不在大,而在精致之美
宋代是私家园林建造勃兴的时期,也是一个园林文学创作兴盛的时期。出于对建筑和园林的向往,作为宋代文化典范的苏轼同样喜爱造园。你或许不会想到,苏轼这位大名鼎鼎的文学家和书画家,竟然同时也是一位整治西湖、美化环境的“规划师”“建筑师”及“造园师”。“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”可否还记得,苏轼在《饮湖上初晴后雨》一诗中,把西湖比作西子,成为千秋定论。
据闻苏轼造园“园不在大而在精”,这种悠然闲适的生活与创造生活的状态,意在强调闭中求阔、以小中见大的豁达之气。这令人想起宋代诗人苏舜钦和他的“沧浪亭”。
沧浪亭建于宋代庆历年间,北宋诗人苏舜钦被革职后来到苏州,购买下了苏州南园中一块废地,然后建造了这座园子,随后又写下了《沧浪亭记》。沧浪亭的特别之处在于,这里的园林三面临水、对外开放,并不像其他私家园林那般封闭。沧浪亭的格局很独特,园子内部的水池很小,景色以假山为主。这座以“竹”为主题的清幽之地,立山隔廊透竹看水,是一大妙笔所在。在《沧浪亭记》中这样记载,“予时榜小舟,幅巾以往,至则洒然忘其归。觞而浩歌,踞而仰啸,野老不至,鱼鸟共乐。”逍遥自在的苏舜钦乘着小船,穿着便服到亭上游玩,时而把酒赋诗,时而仰天长啸,只与鱼鸟同乐。
居,首先要安身,继而就是避暑与御寒,然后也得有情趣。我们向往古人清远、幽淡的意境,是因为居得精雅、情趣,无论古今,这是理想,也是梦想。
明代:《园冶》《长物志》 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
如果说宋代园林建筑的特点是天然雅致,那么去到明代,这种追求细节的精神便愈发精益求精。
说到明代传统园林知识的文学作品,一定非《园冶》莫属。明末有个有趣的人,名计成,他写了这本有趣的书,为后人传授了“相地合宜,构园得体”的治园经验——需“巧于因借,精在体宜”,亦需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。这部作品对于园林建筑的规划设计非常精细,甚至细分到栏杆、门窗、墙垣、铺地、掇山、选石……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。
此外,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也谈及了花木水石。文震亨出身书香世家,是明代著名文人画家文征明的曾孙,此人不但能诗善画、多才多艺,对园林也有比较系统的见解。譬如说在《长物志》的“室庐”卷中,文震亨事无巨细地将把不同功能、性质的建筑以及门、阶、窗、栏杆、照壁等分成了17节来论述。时至今日,《长物志》对家具制造行业仍有影响,有一种门,就叫做“长物志之门”。
文震亨追求的艺术风格,让我们感受到当时“文人清居”的生活理念和方式,体会到隐逸文化之美。因一方古朴的院落而怦然心动的瞬间,也为忙碌的现代人心之向往。
清代:《芸窗雅事》《闲情偶寄》 雅俗共赏,自然与人事相合
屋角飞檐、砖瓦有灵、叠石成山、碧水深流,中国古代建筑承载着中国人千年的理想生活,也是深埋在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文化符号。从唐宋一路走来,从亲近自然“以天地为屋宇”,到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,明末清初在建筑设计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清人施清则在《芸窗雅事》中,列举了“溪下操琴”、“听松涛鸟韵”、“醉穿花月影”等“二十一雅”,“雅致”的理念,便这样从明代传承和延续了下来。
说到明末清初活得最“精致”之人,不得不提起的是李渔。除了将生活中的各种闲情雅致淋漓尽致描述外,对于建筑和设计他也有自己的一套。比如说他为自己营造的“芥子园”,面积虽不及三亩,但经苦心经营竟能达到“壶中天地”的意境。就如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中所言,“人之不能无屋,犹体之不能无衣。衣贵夏凉冬,房舍亦然。”
在“雅致”之外,“宜居”也成为清代文人们所推崇的理念。为了让自己居住得更惬意,李渔针对于余地少的“苦于暗”、“虑在阴”的小房舍,心思巧妙地设计添置了晴雨可用的活檐。这样一来,不但扩大了自己的活动范围,也增强了居住空间的舒适性,实在是一举两得。
除了“室内建筑”之外,造园也难不倒李渔,在《闲情偶寄居室部》山石一章,李渔洋洋洒洒地表达了自己对庭园叠石掇山的独到见解,无论“园林建筑”还是“养花种树”都难不倒他。“雅俗俱利、理致兼收”是一种出色的设计理念,如果活在现代,李渔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家居设计师。
将一方天地“化腐朽为神奇”,获生活情趣,也得最宜人居。